网文作者的生存现状：九成写手无法签约，时薪不足7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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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五月，阅文集团不太平。这份 " 不太平 " 始于 4 月 28 日，阅文宣布更换管理团队，随后其合同被指霸道，引发网文作者集体抵制。
针对阅文事件，不少网文届大咖纷纷站出来发声。《赘婿》作者愤怒的香蕉在微博中提到："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其它的网站它也跟着坑，而起点甚至在这个新合同之前，都算是最温柔最好的一个网站。"《斗罗大陆》作者唐家三少则在微博中说到：" 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你就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当你初入的时候，你就要考虑放弃什么而获得什么。"
全中国 1700 万网文作家，究竟要放弃什么？又想争取什么？
ZAKER 新闻找到了管平潮（《仙剑奇侠传》《九州牧云录》作者）在内的网文作者们，了解到了他们的生存现状。
" 九成的签约写手只能拿到全勤奖 "




和最近由网文改编的热门电视剧《鬓边不是海棠红》中的梨园行一样，戏红了便是人人叫好的周老板，不红便是任人欺辱的小周子。郑当行（化名），就是阅文千万个作者中，还没有红的那一个。


截图来源创世中文网




网文写手和其他行当一样，有着自己的等级划分。阅文集团的写手被分为了五级，积分越高，级别越高，而积分和稿酬关系密切。创作积分是总积分的主要构成部分，创作积分由作者所获稿酬合并计算。但在这五个级别之外还有两类写手，分别是 " 品牌作家 " 和 " 未签约作家 "。
其中 " 品牌作家 " 又包括专属作家和白金作家。他们是实力与人气的代表，平台的现有资源也会优先倾斜他们。
而 " 未签约作家 "，则是最低等的。据郑当行介绍，在他熟知的网文写手里面，" 九成的写手无法成功签约，能否成功签约是签约编辑说了算 "。编辑会看几万字的开头，觉得有卖点就签约。而那几万字的作品，作家是几乎完全没有收入的。" 编辑权利过大 " 是写手们诟病的第一个地方，目前在阅文平台上，写手缺乏对编辑的选择权和点评权，遇到好编辑还是不负责任的 " 爬虫 "，全看人品。
成功签约算是刚刚入门，这也是郑当行目前所处的位置。绝大部分签约作家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两大方面：一个是平台提供的全勤奖，"每天四千字，每月六百块。九成的签约写手只能拿到这个钱 "。另一个是付费订阅分成。按合同里的规定 " 乙方应得甲方网站自有渠道按单章订阅电子销售分成 =（甲方网站自有渠道按单章电子订阅销售收入—渠道及运营费用等成本）*50%"，" 订阅一次一千字四分钱左右，到手不到一半 "。合同里提到的 " 成本 "，是写手们诟病的另一个地方，因为不透明不公开，由阅文方说了算。
据郑当行介绍，中低层的网文作者，能拿到付费订阅分成的就不多，即使能拿到也比较少。


龙的天空上作者晒出的阅文稿费月收入






截图来自论坛龙的天空




在国内最大的网络文学讨论站 " 龙的天空 " 上，也有作者反映了阅文稿费低的问题。在晒出来的稿费中，有人拿到了 97 余元，有人拿到了 60 余元，也有人只拿到了 3.14 元。


截图来自论坛龙的天空




面对 " 慕容俊彦 " 晒出的 97 余元的稿费，网友 " 丧尽天良 " 则表示阅文一百万作者，他 " 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


截图来源于 2019 年阅文集团年报




而拿付费订阅分成比较困难的作者，他们的作品也成为阅文免费模式的重要来源之一。在其 19 年年报中提到：" 为了避免免费模式分流付费阅读业务的用户，我们从付费阅读产品中选择了流量和收入较低但优质的作品。这是考虑到我们付费作品的阅读量并非均匀分布，某些作品在上架一段时间后便无法贡献明显收入 "。意思就是说，能靠付费挣钱的作者就继续走付费路线；靠付费挣钱比较困难，无法给平台带来较多的收益的作者，阅文集团会优先考虑将其转化为免费模式。
" 用爱发电嘛，大部分写手都这样 "



4000 字的写作量，需要耗费郑当行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他的写作速度，据他所称算中流。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么一个月 30 天，每天 3 小时，600 块的全勤奖买断 90 个小时，网文作家的时薪大约为 6.66 元。


ZAKER 新闻和郑当行的聊天记录截图




所以对于郑当行来说，写作不能成为他的全职工作。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名普通工人，行业从之前的养殖转到了之后的化工，但是因为 " 兴趣和前景诱人 "，写作这个副业一直没有落下。而他口中的诱人前景需要多少运气才能达到呢？


阅文 2019 年年报截图




据 2019 年年报，阅文全年共发布 1150 万部原创作品，其中约有 160 部文学作品的改编权被授予第三方。2018 年共发布 1120 万部作品，其中约有 130 余部被改编为其他娱乐形式。两年间的网络文学被改编率大约为为 0.001%。更何况被改编也不等于发财，毕竟《大唐明月》的版权被卖了 1300 万，作者也仅分到 18 万。
没有被改编眷顾的，大量的全职写手并没有批量粉丝订阅，几百元的全勤奖无法维持生计。他们只能铤而走险：" 同时发两本书啊，很多人靠全勤吃饭 "。为了生存，一些写手会同时操盘几本小说，在不同平台发布，拿多份全勤奖。在奖金较高的平台，" 作者甚至可以拿到 1500 元呢！"
之所以说是铤而走险，是因为阅文目前的合同里规定了 " 如乙方在创作期间发表除本协议项下协议作品外的其他文学作品的，所有非长篇作品著作权权利均按照本协议项下第三条约定的独家授权内容及期限独家授权给甲方 "。所以多平台操作其实是一种违约行为，只能是一种暗箱操作的存在。这也写手们诟病的第三个地方，他们觉得自己和平台签的是作品，不是卖身契。在没有更好的合同的情况下，他们并不愿意签订所谓的竞业协议，否则自己吃饭都成问题。
更多不敢冒险、又无法快速吸粉的写手，便选择了郑当行的兼职之路。写作三个多小时，加上日常上班，他每天花费在工作上的总时长大概为十二三个小时，空闲时间还要构思剧情。如果是 " 身兼数职 " 的全职作家，" 一天只能睡 6-7 个小时 "。没有时间加上没有钱，所以在中低层的网文圈子里里面，大部分人都没有女朋友。而郑当行在结婚之后，也放弃了写作，因为家人觉得他赚不到钱，还浪费时间。" 婚姻是写作的天敌 "，他有点苦涩又有点甜蜜地说道。
" 自己确实热爱、也擅长 "



以《仙剑奇侠传》、《九州牧云录》为代表作的知名作者管平潮，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很难完全靠写网文的收入生活。" 在很长时期内，网文都是作为一个业余兼职，并非收入的唯一来源。"2005 年的时候，管平潮先生在起点中文网，每个月能拿到两到三千元的订阅稿费分成，最多四千块。他坚持下来，一方面是由于有读书期间日本文部省奖学金，和工作后网易杭州工资的支持，更主要的则是因为自己的确热爱，且擅长网文创作。
平台的选择，免费付费的选择一定程度都会影响作家的收入。所以面对一些早期作家，在网文平台的选择上，管平潮先生认为 " 关键还是作品 "。如果觉得作品不错，可以选择主流大平台。如果觉得作品还需要打磨的话，" 可以选择主流大平台，但奔着锻炼提升的心态去。选择相对小的平台，各种推荐运营机会会多一点，合同也会友好一点。"
至于免费模式。管平潮先生认为，一方面现在网络文学好不容易通过十余载的努力，培养起来的付费阅读习惯，可能会被免费模式给侵蚀；另一方面网文作者们可能会担心免费模式下，收益不透明，达不到原先收费模式的收入。但是 " 只要能给平台方、作者方，带来更大的收益，就是好模式。也许从平台的角度，精心考量设计过的免费模式，未尝不是一条值得探索的路。"
注：本文素材整理自阅文集团签约作者的单方面描述、阅文集团签约作者提供的合同样本，和网络公开信息。针对作者反映的情况，ZAKER 新闻以邮件的形式联系了阅文集团，截至发稿（5 月 14 日 11：00），尚未收到回复。
（文中郑当行为化名，图片来源于网络）
ZAKER 新闻出品
文 / 李文怡
实习生张泽城对本文亦有贡献